St. Luke

【银英】Die Fremde 陌生人 (02)

* Blade Runner Paro Pt2

*本篇是缪拉中心,含有一些缪亚的剧情


02


你可以在奈德拉德区的地下酒吧谈论任何事情,这里没有言论管控或者是殖民卫星的舆论警察在这里巡逻。那些真实的、虚假的或者是混合了真相的谎言和人们手里的酒精饮料一样肆意挥发着它们的香味,给人们的神经中注入一针麻醉剂。
有人在缪拉的旁边大肆讨论着最新的一条走私路线,从纽伦堡的宇宙港到新凤凰城,将那颗叫做纽伦堡的殖民卫星,当然,它足够新,不能再叫做新-纽伦堡这样奇怪的名字,大量生产的工业催化剂走私到新凤凰城的私人工厂手中,以逃避两个星域间高昂的附加税。只要有钱可赚,缪拉一边听一边想,无论是在哪个年代,这种愿意铤而走险的人总是不在少数。还有人在悄悄地嘀咕着如何逃过殖民卫星的边境检查,假身份,假的基因检测报告,诸如此类。不少内容都是他每天工作的“处理对象”,他不知道现在这些聚集在酒馆里灌下大量酒精饮料的家伙们的眼球背后有多少会有一行编码,那些颜色各异的眼球在他看来就像是一些明亮的玻璃珠。
“有什么烦心事吗,奈特哈尔。”亚典波罗的绿色眼睛看着摆在缪拉面前的几个空杯子,这位欧洲安全中心的探员已经喝得足够多了。“你可以在这里说任何事,我在这里听到过许许多多的故事……在这里……”他环顾了一下周围的环境,那一个有些轻佻的笑容又回到了他的脸上,“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这里谈论的事情,任何一个字都不允许被带出去。所有在这里的故事都被留在这里。”
“我没什么值得说的。”缪拉没有看向亚典波罗那边,他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玻璃杯。故事。这个词在他的舌尖打转,故事是什么,是将虚假的希望揉在真实之中然后将这杯名为“未来”的酒一饮而尽的幻觉吗,是弟弟妹妹们在通讯那头会央求自己在入睡之前讲的那些东西吗。“我只是想来这里喝一杯,仅此而已。”
“那你来这里实在是太浪费了,”亚典波罗歪着头看着他,“你可以在很多地方买醉,但是你不能在那些地方听到这些……故事,或者是对别人说这些话。我是一个‘记者’,或者随便什么靠这种故事谋生的人。”自称记者的人在自己的口袋里摸索着,缪拉以为他会老派地掏出一支钢笔和一本破破烂烂的笔记本,像那些在娱乐系统中会播放的旧电影中的画面一样,但是最后亚典波罗掏出来的是一盒压瘪了的香烟和火柴盒。“你不介意我抽烟吧。”亚典波罗这样说着,却还没等缪拉回答,一闪而过的火光出现在木质火柴的一段,随后点燃了一支瘪瘪的香烟。
“你根本不是什么记者,骗子。”缪拉干巴巴地说着,在那阵烟雾和焦油的味道之后,亚典波罗的绿色眼睛看起来像模糊的浓雾背后一株诡异的植物。“没有一个记者能负担的起木质火柴。”
“而这又有什么关系,我是不是记者,或者说你是不是条子,都不影响我想听你说那些困扰你的事情。你可以对我撒谎,无所谓,这里本身就是一个贩卖谎言的地方。”亚典波罗往缪拉坐的地方凑的更近了一点,缪拉能够清楚地闻到他身上的烟草味道。缪拉自己不是一个吸烟的人,他在欧洲安全中心的同僚们也很少有这种习惯,有的时候罗严塔尔的外套上会沾上一些烟草味,但是缪拉绝对不会好奇那种味道是从哪里来的。“如果你是在执行任务,那我只能奉劝你一句,今天不是一个适合加班工作的好日子。”
“那你又有什么故事想说,‘记者先生’。”
这次亚典波罗没有让那个名字是伊万·高尼夫的酒保给自己多来一杯酒,而是不合时宜地让酒保去给自己倒一杯咖啡。高尼夫去使唤旁边叫奥利弗·波布兰的服务生,服务生骂骂咧咧地让亚典波罗自己滚去煮咖啡。亚典波罗当然没有从吧台椅上挪动地方,他朝波布兰晃了晃手指,等到咖啡端上桌的时候缪拉甚至怀疑波布兰是不是往里面吐了口水。
“谈论这种话题还要喝酒的话未免太庸俗了。”亚典波罗绿色的眼睛盯着缪拉,“你去过任何一个殖民卫星或者殖民行星吗,奈特哈尔?”
缪拉摇了摇头,这个话题像刀子一样在一下一下切割他的灵魂。他之所以向欧洲安全中心出卖自己的生命和灵魂,做一个“赏金猎人”,正是因为那些在他们的头顶天幕之上静静运行着的殖民卫星,那里是他的希望。不,不能说是他的希望,他自己已经没有任何希望所言。“我是一个被地球束缚的可怜人。”
“你看起来不像是那些欧洲安全中心向海尼森订购的警用仿生人,我说的对吗,奈特哈尔?”
“为什么你会这么说,你怎么能区分仿生人和人类?我又没有将‘我不是仿生人’写在脸上。”
“你说的话,你的苦恼,都是你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亚典波罗又深深地吸了口烟,这不由得让缪拉开始为这个刚刚认识不到半个小时的骗子担忧他的肺部健康。“仿生人不会有那么多的苦恼需要借酒消愁,他们只会为快乐的事情痛饮。”
“这未免不是你的一面之词吧。”缪拉承认亚典波罗说的有一定的道理,但是他不想就这样说“你说的没错”或者“您说的很有道理,我被深深地折服了”。“我不是仿生人,但是我有仿生人搭档和同僚,我不觉得他们和人类有什么区别。”
亚典波罗没有就这个问题继续讨论下去,他把烟熄灭在了玻璃烟灰缸里,在还未消散的烟雾中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上的白色光源,仿佛在看模糊不清的天空上殖民卫星运转的轨道。“我父亲在我五岁的时候带我去哈迪德-海兹姆行星生活了两年,直到我七岁的时候才回到我们在新蒙吕松的家。在那颗该死的,温度常年在40度以上的行星上我可能看到了这辈子全部的沙子……那颗行星距离它的恒星比地球距离太阳要近,而且有不停在肆虐的风暴,如果不是为了这些沙子,可能它也不会被人类所注意。”
“你父亲为什么要带你去那样一颗行星?”缪拉想象着亚典波罗给自己描述的场景,他发现自己很难想象一颗没有无时无刻不在落下的雨水,没有满是污浊街道的行星是什么样子。他甚至意识到自己不仅仅没有离开过地球,连法兰克福大区都没有离开过。他已经不在的父母曾经像警示一般地对他和他的弟弟妹妹们说过,法兰克福大区是现在欧洲唯一安全的地方,低地已经被海水淹没,而东部则是无边无际的沙子。“那听起来不像是适合一个五岁的孩子生活的地方。”
“哈。”亚典波罗做了个鬼脸,“我老爹是个记者,他为了去写一篇‘纪实报道’,假装自己是一个带着孩子走投无路的劳工,去哈迪德-海兹姆这样的资源行星上讨生活。我有三个姐姐,但是我老爹说什么男孩子就是要在这种时候禁受锻炼,就带我去了那个该死的沙子做成的星球。随后他花了两年时间来写那些可怜的,偷渡去殖民卫星但是却没有钱维持生活的人类,他们被迫来到这种资源行星做体力劳动。当然更可怜的是那些工业仿生人,他们甚至没有任何选择。”
“在资源行星上也总比在地球上要强。”缪拉小声地说着,却还是被亚典波罗听在了耳朵里。缪拉感觉自己已经喝了足够多的的酒精饮料,以至于自己都有些醉了。要不然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听一个基本上算是陌生人的家伙在这里说自己童年的时候在资源卫星上的经历。
“你们这些在地球上的人总是以为到了殖民卫星就是到了天堂,就算是在资源行星上做体力活也要逃离地球。”亚典波罗说着,小小地喝了一口自己面前的那杯咖啡,似乎根本不在意波布兰是不是真的往里面吐了口水。
“而你为什么回到地球来,你家人都在新蒙吕松吧,那是个星域的文化中心,不是比地球好太多了吗?”
“你就当做我是为了逃避我老爹才‘离家出走’的吧。”亚典波罗摆摆手,“不说这些让我感到头疼的话题了,本来是想听你说些什么,却变成了我在这里念叨家里的老家伙。”他耸了耸肩,让高尼夫继续给他端上那些可以使人神志不清的酒精饮料。亚典波罗看起来像是根本不会喝醉一样,缪拉已经感觉自己的头有些昏昏沉沉。
“算了,我已经喝得足够多了。”缪拉扶着吧台想要让自己站起来,却一个踉跄差点把桌上的玻璃杯打碎。亚典波罗伸出手来扶他的肩膀,“谢谢,”缪拉小声地道谢,“别说这个词在你们这里不是流行词。”
“我送你回去,奈特哈尔。”
“不,不用。”缪拉不知道自己下意识的反应是出于警惕还是出于不想给别人添麻烦的自尊。“我还不至于记不得自己的家在哪里。”他小心地在摇摇晃晃的世界中寻找一条能摸索出酒吧的路,亚典波罗真的就听取了他的建议,站在一旁,似乎在等着他跌倒在地上,再嘲笑他刚才没有听自己的。缪拉站在奈德拉德的雨里,这里和法兰克福的中心区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那些大型精致的商业霓虹灯广告变成了黑赌场或者是走私犯们在墙壁上用荧光涂料匆匆写下的暗语。他按了一下放在口袋里的虚拟助理发散器的开关,珀西瓦尔出现在他的旁边,却因为雨水的原因,图像变得断断续续。“我们回去吧,珀西瓦尔。”他这样对自己的虚拟助理说,他的虚拟助理转过头去看向另一个方向。
达斯提·亚典波罗站在那里。
“你好啊,虚拟助理先生。”不知道是记者还是骗子的人大方地和画面断断续续的虚拟助理打了招呼,缪拉看到他的虚拟助理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说了声“很高兴见到您”。这可能是他自己内心深处真实的想法。“既然你有虚拟助理送你回家,那你不如顺道载我一程吧。”
“我都不知道你住在哪里……”他小声地说着,“你告诉珀西瓦尔你要去的地方,他会送你回去的。”
“你只需要把我放到法兰克福中心区,我需要一个进城的便车。”
缪拉没有拒绝,他让亚典波罗坐到了副驾驶的座位上,并且把发散器放到了驾驶座旁的架子里,珀西瓦尔的形象消失了,但是他的声音还在和亚典波罗确认着要去的地方。“我不建议您步行前往,那里现在的交通状况很混乱……”珀西瓦尔有耐心地和亚典波罗解释着。“奈特哈尔,你一定是家里照顾弟弟妹妹的那个最大的孩子。”亚典波罗就这样看透了他的一个真相,“你的虚拟助理听起来和我最大的姐姐说话的语气一模一样。”
缪拉觉得自己太醉,以至于都听不清外面的声音。他只能听见窗外的雨在敲打飞行器玻璃的阵阵混乱的节奏和珀西瓦尔温和的声音在与另一个乘客小声的对话。他不想去偷听珀西瓦尔和亚典波罗的对白,虽然他知道自己完全能在明天宿醉过后调查珀西瓦尔的记录得知一切。让这些对话成为他们之间的私事吧,缪拉想着,眼睛像是被一双手死死蒙住,怎么也睁不开。
“你到了,奈特哈尔。”他在半睡半醒之间听到了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奈特哈尔”,那个声音依旧不依不饶。他想对自己的虚拟助理说一句“再让我睡一会儿,珀西瓦尔”,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自己在酒吧里认识不超过三个小时的“骗子”。
“谢谢你载我一程,”亚典波罗不客气地帮他拍了拍外套上的雨珠,“但是你还欠我一个故事,探员。”他凑到缪拉耳旁,用轻到几乎是气流的声音说出了这句话,下一秒这些词语就消失在了中心区单调的雨水中。
缪拉躺在自己不舒服的单人床的时候还能隐隐约约闻到空气中残留的烟草味,然而他又不确定到底是什么沾上了这种味道。珀西瓦尔忽然出现在他的旁边,半透明的形象让黑暗的房间里有了一束不稳定的光源。“奈特哈尔,”他的声音听起来和刚刚告诉他他已经到家了的那个声音完全不同,“有一条你的语音消息。”
他让珀西瓦尔把消息播放了出来,通讯那头他的弟弟妹妹似乎挤在一起对他说晚安,并问他什么时候能回家来看看他们。缪拉疲倦地笑了笑,头痛依旧像他最忠诚的伙伴一般伴随着他。“珀西瓦尔,帮我发这条消息……就说……‘我爱你们’。”

宿醉之后去工作总是会影响自己的工作效率,缪拉一边揉着自己的额角一边想着。他在办公室里给自己打开了一瓶功能饮料,正仰着头喝掉这些味道奇怪的液体的时候米达麦亚同样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进了办公室。“怎么了,沃尔夫冈?”他连忙拧好了功能饮料的瓶盖,给自己的同僚投去了一个关切的目光。
“一个矿业星球有一批仿生人潜逃了,六个,六个仿生人潜逃了。”米达麦亚重复着那个让人头疼的数字,仿佛这样能够让潜逃的仿生人数量奇迹般地减少一样。矿业星球,缪拉思考着这个词组,昨天晚上达斯提·亚典波罗对自己说的那些他童年时期在一颗满是沙子的行星上的经历不合时宜地出现在他脑子里。“上头让我和奥斯卡去调查一下,又是一桩苦差事。”
缪拉有些惊恐地查看了一下自己的任务清单,还好今天的任务没有像米达麦亚他们这种去调查可能已经潜入地球的工业仿生人的苦差事。欧洲安全中心发送给他和毕典菲尔特的任务是去参加今天下午的模拟实战,说是模拟实战,只不过是体能测试的另一种说法。缪拉一直都不算十分擅长这种事情,相比他自己,米达麦亚在这种模拟实战上的表现要好得多,甚至和仿生人可以做到有来有回。
“让我去参加模拟实战还不如让我去调查工业仿生人。”缪拉在午餐的时候这样对着自己的搭档吐苦水,毕典菲尔特拍了拍他的背,问他要不要吃三明治。他说了句谢谢后接过冷冰冰的三明治后咬了一口,昨天晚上那些酒精似乎还在侵蚀着他的胃。
“你在说什么蠢话,调查工业仿生人可不是什么轻松活。不过话说回来,你今天状态不太对啊,昨天晚上去哪里乱逛了?”
“去奈德拉德喝了一杯。”他这样说着,“一杯”只不过是个虚词,缪拉也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杯什么样的酒。毕典菲尔特听到他这样的回答之后放下了自己手里的杯子,“你可得小心点,那种地方说不定一秒之后就有七八个你需要回收的仿生人。”
“我带着枪去的。”
“等到下午的模拟实战你就知道,你带着枪对于那种失控的仿生人就像是你要拿石子打他们一下,我可不是危言耸听啊兄弟。”
缪拉知道毕典菲尔特没有危言耸听,他和毕典菲尔特一组,对面的小组是希尔德,一个欧洲安全中心里少见的女性警用仿生人和她的搭档修特莱组成的小组。就算对面有一位女士,缪拉也在时刻提醒自己不能掉以轻心,希尔德的智慧所有人都有目共睹,而自己作为一个普通的人类男性,很难说在和希尔德一对一的情况下有什么优势。
就像现在。
“测试结束了,缪拉探员。”希尔德的模拟枪指着他的头,缪拉只觉得自己躺在冰凉的地面上,头更疼了。他闭上眼叹了口气,“希望这不要影响到今年的薪水”,这可能是他此刻脑子里最真实的想法。希尔德把他拉了起来,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嘴角,示意他那里可能有什么东西需要擦一下。缪拉拿手背随便抹了抹自己的嘴角,是血,现在他感觉自己的嘴里也有一股浓浓的血味。
让奈特哈尔·缪拉自己来评价,今天并不算是他的幸运日,他在临下班的时候收到了之前他们追查的一个走私团伙的线索。他快速地浏览着任务的内容,一个他熟悉的词,或者名字,在这里又被提及了,魔术师……
“你看起来度过了艰难的一天,探员。”
他站在自己的家门口,出乎他意料的是,他看到达斯提·亚典波罗就站在他公寓门口的走廊里,手里拿着一支未点燃的烟。暴露自己的住所不是一个欧洲安全中心的探员应该做的事情,缪拉警觉地没有开门,靠着自己的公寓门站着,眼睛盯着亚典波罗。
“我又不是你拿来吓唬小孩的蓝胡子。”亚典波罗往前走了一步,想用手指碰一碰缪拉嘴角的伤口,却被探员拒绝了。“不请我去喝杯咖啡吗?”
“我家里没有什么好咖啡,至少不是一个用木头火柴的人会喝的习惯的咖啡。”
“我又不是没喝过泥浆水,是真正的泥浆水,我在托古钦那颗卫星的时候为了活下来真的喝了混着泥的水……”
缪拉打开了自己家的门,他不确定自己是否打开了那个装满了瘟疫的盒子,亚典波罗闪进了他的狭小公寓,里面东西不多,却也没多少空间。“抱歉我没有成套的椅子或者杯子。”缪拉窘迫地说着,示意亚典波罗坐到一把摇摇晃晃的扶手椅里,而他自己则试图给“记者”(也许是骗子)煮一杯咖啡。
“你为什么到这里来?”缪拉把味道并不令人愉悦的咖啡递给坐在扶手椅里的亚典波罗,语气听起来倒像是在审问怀疑是仿生人的可疑分子。亚典波罗没有马上回答他,他的绿色眼睛看着墙壁上动态屏幕里被缪拉“钉”在上面的一些广告。“你想去殖民卫星,是吗?”
“不是我……是我的弟弟妹妹……”他叹了口气,手里拿着属于自己的那杯咖啡,“你还没有回答我,你为什么到这里来?”
“你还欠我你自己的故事,探员先生。”亚典波罗的目光依旧注视着那块投屏,一个缪拉手写的词语出现在那里,亚典波罗轻轻地念出了这个词。“魔术师……你在寻找魔术师。”
“听着,这是我的工作,你最好不要——”
“如果我告诉你,我能帮你联系到这位‘魔术师’……你觉得怎么样,探员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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